作者 | 南风窗记者 刘阳

哥伦比亚大学“塌房”了。

(资料图片)

今年2月，哥大数学教授迈克尔·萨迪斯（Michael Thaddeus）发表了一篇长文，直指哥大在U.S.News排名中的数据造假。哥大这个“全美第二”的头衔，霎时间变得不光彩起来。

萨迪斯对哥大提交的数据进行了调查，并对几个自报数字的准确性提出了质疑，其中包括本科小班数量、拥有博士学位的教师比例、学生与教师的比例，以及哥伦比亚大学在教学方面的支出金额等等。

起初，哥伦比亚大学还在为其数据辩护。但在6月30日，也就是向U.S.News提交新数据的截止日期前一天，哥大突然改变了态度。教务长玛丽·博伊斯（Mary Boyce）在声明中表示，哥大今年将不会提交数据。该声明指出，该校已经“开始审查数据的收集和提交过程”。

因为这场数据造假风波，哥大最终退出了U.S.News 年度最佳大学排行榜的下一轮评选。

数据显示，2022年约有6万名学生向哥伦比亚大学递交了申请，其中仅有2253学生被录取，占比3.73%。其中竞争之激烈，很大程度上就与它的排名有关。根据2022年的U.S.News全国大学排名和QS世界大学排名，哥伦比亚大学分别位列第2和第19名。

U.S.News 2022美国大学排名（部分）

Stephanie是哥伦比亚大学统计学的研一新生。她择校的第一要义直截了当：排名。

“哥大是我被录取的学校里排名最高的，这是藤校，还能进自己喜欢的专业；我本科是在美国农村读的，所以研究生想去大城市。哥大位于纽约，地理位置好，找实习方便。”Stephanie对南风窗说。

如今，因为这场风波，不仅哥大这个“第二”不再有说服力，U.S.News排名本身的公正性也受到质疑。

前有中国人大、南京大学等中国院校疑似“位次过低”，后有哥大数据作弊的新闻出现。这些“变故”让人们再次开始反思，这些大学排名的公允性，到底能不能配得上它的影响力？

数据造假

目前，全球较具公信力的世界大学排行榜有4种，分别是QS世界大学排名、THE泰晤士高等教育世界大学排名、U.S.News世界大学排名以及软科世界大学学术排名。

对于美国院校来说，U.S.News是最具参考价值的一种，其次是QS。广州一知名留学机构的顾问June介绍道：“学生申请北美学校时一般参考U.S.News美国国内排名，英联邦学校看QS世界排名。排名越高，要求也越高。”

2021年QS美国大学排名前10的高校

另一留学机构的蒋老师也表示，U.S.News排名在美国更为权威。“主要是因为它以美国学校为主，而QS排名是全世界的，最多也就排到1000多，有些美国学校都不在这个排名上。”

这些排名的侧重点也有所不同。

以U.S.News为例，其对美国高校的排名标准包括9大项：毕业率与不转学率（22%）、本科学术声誉（20%）、师资（20%）、毕业率表现（8%）、社会流动性（5%）、每名学生的财政资源（10%）、学生选择性（7%）、校友捐赠率（3%）以及毕业生债务情况（5%）。

U.S.News对美国高校的排名标准包括9大项

除了本科学术声誉这一项是基于同行评估，剩下80%的数据都由参与排名的高校自行收集并提供。

其中，师资一项包含了对本科生班级规模的衡量（8%）。在哥大去年提供的数据中，该校20人以下的本科班级比例为82.5%，50人或以上的班级只占8.9%。在这一点上，哥大基本击败了前100名的全部竞争对手。

今年2月，哥伦比亚大学的数学教授迈克尔·萨迪斯（Michael Thaddeus）对此提出了质疑。

他指出，在哥伦比亚大学的本科生课程中，20人以下班级的百分比应该在62.7%至66.9%之间，远远达不到哥伦比亚大学所说的82.5%。同样，50人以上班级的比例，则应位于10.6%至12.4%之间。如果这些数据属实，那么与其他学校相比，哥伦比亚大学的班级规模并不算小。

此外，2019-2021年的数据表明，哥伦比亚大学的班级规模正在稳步增长，而且该校还在考虑大幅扩招本科学生。

哥伦比亚大学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疑点是该校“每名学生的财政资源”，这一项占了U.S.News排名评价标准的10%。哥伦比亚大学在这一指标中排名第9，明显领先于普林斯顿大学（第13）。

根据哥大向政府提供的数据，其2019-2020年在教学上支出了高于31亿美元的巨款——这是 6000 多所高等院校向政府提交的报告中的最大金额，甚至超过了哈佛、耶鲁和普林斯顿对应金额的总和。

然而，细究起来，人们会发现哥大这笔钱的一部分“去向不明”。在2019-2020年度，全职非医学院的工资支出仅为2.89亿美元，不到31亿美元的9%。

萨迪斯指出，哥大在其他情况下对支出的描述截然不同。哥大声称在教学上的支出较少，而在其他方面花费更多。例如，哥大称每年在研究上的支出超过10亿美元，但实际上只有大约7.63亿美元。在其综合财务报表中，哥伦比亚大学声称在“教学和教育管理”上仅花费了约20亿美元，比政府报告中的低了10多亿美元。

在萨迪斯的指控中，哥大实际的师生比、毕业率、教师薪资等都与其提交的数据也有所出入。他认为，若非如此，哥大根本坐不上“全美第二”的宝座。

频频“翻车”

哥大并不是第一所在排名数据上“翻车”的学校。在过去的十年里，有多所美国院校被曝数据出了问题。

据福布斯新闻7月4日报道，南加州大学罗西尔教育学院因至少五年的研究和学生入学数据不实，被U.S.News从2022年的排名中撤出；天普大学福克斯商学院前院长莫什·波拉特（Moshe Porat）因参与伪造数据以提高学校排名，于2021年被判电信欺诈罪；埃默里大学在2012年承认，其管理人员多年来故意虚报新生的SAT和ACT分数、班级排名和平均分等信息；同年，克莱蒙特·麦肯纳学院披露，该校的副校长多年来一直在虚报招生数据。

虽然U.S.News声称只有“极小部分”参与排名的大学提交了虚假数据，但今年2月，它一共清点了自2018年以来因误报数据而被取消各类排名的近50所院校——作为参考，2022年参与U.S.News排名的美国大学一共也就392所。

大学频频被曝光提交了虚假数据的消息，让这些排名的公信力下降了不少。另一方面，一些大学也开始动摇：参与大学排名到底是利是弊？

在萨迪斯长达21页指控的开头，是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法学院前院长科林·戴弗（Colin Diver）说过的一段话：

“这些排名为人们操纵数据和扭曲机构行为提供了动机——‘提高’自己的分数。但是，排名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未经审计的、自行报告的数据，因此没有办法确保信息的准确性以及排名的可靠性。”

俄勒冈州的里德学院是乔布斯的母校。2002年至2012年期间，科林·戴弗在这所学校担任校长，并最早做出了退出U.S.News排名的举动。

根据科林·戴弗发表于《大西洋》2005年11月刊的文章，里德学院在一系列高校错报数据丑闻后，于1995年开始拒绝参加U.S.News大学排名。然而，它并没有被剔出排名，而是被降低了位次，后者表示这是“根据其他信息来源得出的结果”。

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法学院前院长、俄勒冈州里德学院前校长科林·戴弗

这样看来，大学跟这些排名“对着干”好像也没有什么好下场——毕竟，得到一个更低的排名，算什么好处？

不过，这并没有让里德学院“折服”。在退出排名10年后，这所学校的申请人数反而增加了27%。

正如这位前院长在文章中写的：“高等教育市场的参与者仍然主要寻求学术诚信和质量，而非商业排名所赋予的表面声望。他们明白，高等教育不是一种大规模生产的商品，而是一种工匠生产的、有互动性的、单独定制的、复杂的服务。”

不久前，中国人民大学、南京大学、兰州大学等国内高校退出QS国际大学排名一事也引起了不少关注。这三所大学在该榜上的排名都远远不及预期：南京大学130名，中国人大在600-650名之间，兰大更是被甩到了750名后。但事实上，这些高校在国内的口碑都很高。

不看排名，看什么？

在知乎问题“请问在各种全国大学排名中哪个比较靠谱？”下，用户@谦虚为本的高赞回答体现了当下学校排名对考生的影响之大：“每年一千万高考生用一生做赌注选择。”

国际学生也是如此。

2020~2021学年，在美国学习的国际学生超过91万。其中，中国大陆是美国国际学生最大的生源地。美国“2021年国际留学门户开放报告”显示，2020~2021学年美国大学在读的中国大陆学生人数超过31万，占在美所有国际留学生人数的35%。而他们大部分人择校的主要标准，也不外乎大学排名。

《世界的孩子：我在美国读高中》以纪录片的形式真实记录中国留学生在美国高中最真实的学习、生活的状态和故事

《经济学人》曾援引哈佛商学院和美国大学理事会的研究给出例证：高校在U.S.News上的排名每下降一位，申请学生人数就会下降1%。

June表示，除了大学排名以外，似乎没有更客观直接的参考标准。蒋老师也认为，如果完全不看排名，确实很难判断学校的实力。

更高的排名常常意味着更高的分数，而学生们往往也是“顶天”择校。大多数人首先考虑的都是“能去哪”，而不是“想去哪”。

在很大程度上，教育制度界定了不同知识的价值，而这些学校排名和择校的逻辑，则决定了学生所考的分数能达到多高的价值。

大学排名的可信度该打一个问号，我们的择校标准或许也是如此。

编辑 | 莫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