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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戏

我村小学的墙壁上,悬挂着一把旧板胡。轻轻拭去上面的灰尘,红木制作的琴杆,古色古香,光彩依旧。上面镌刻着“饶阳县文化馆赠”的字样,时间大概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老师说,这是县里给咱村戏班的奖品。

谈及戏班,村上老人们难以掩饰满脸的荣耀。


(资料图片)

我村的戏班年代久远。上世纪初非常活跃,其表演形式叫“船头调”。小时候听村上一位小脚老太太唱过,内容和那首“妹妹坐船头,哥哥岸上走”差不多,古道沧桑,酣畅淋漓,韵味酷似山西梆子,映照着一种渔耕文化。我村是明朝洪武年间(1369年)从山西榆次迁移而来,“船头调”莫非与此有关?可惜,此调已经失传。据说,每到秋后,戏班的角儿们便打点行头,从吕汉码头坐船去天津杨柳青,一边卖艺,一边卖字画。

前辈口述这段历史,使我的思维形成定式,每当从电视中,看到挑担背包上船渡河的境头,就自然幻化出沧桑岁月里艰难度日的乡亲们。那湍急的河流之上的一叶扁舟,载着出行的队伍,携妻带子,茫然环顾着两岸的芦苇。芦花无奈地从眼前飘过,落到水面、船头和他们蓬松的发际,欲随他们走京串卫,四处漂泊。茫然的目光里企盼着春天。

抗日的烽火燃烧到滹沱河边,戏班的表演由“船头调”改为短小精悍的话剧,以其自身的优势投身到抗日救亡之中。一般都是上级党组织传送宣传提纲,大家根据情节创作编排,在群众中演出。如表现农民参加八路军的、备军粮的、做军鞋的和支前打鬼子的等等。女青年刘志国是当时的杰出代表。秋风萧瑟的一天,她带领文艺队和儿童团到大迁民庄参加抗日汇演,演出剧目新颖,演技高超,感染了全场,受到冀中首长的重视,吸收她参加了冀中军区文艺培训班,并被“火线剧社”选中。从此,她跟随抗日队伍转战平原。由一个穷苦出身的农村姑娘,成长为光荣的八路军战士。战火中她与部队作家傅铎结为伉俪,共同创作,共同战斗。

小小乡村戏班儿,为国家培养和输送了英才。建国前后,从我村戏班走出的土娃娃不下十人,他们分赴京津鲁石等地,抗战救亡,建设祖国,很多人还步入领导岗位。

挖掘我村的历史发现,铿锵的锣鼓最热烈的时候,当数共和国的初期。翻身的农民,从漫长的迷雾中醒来,抖去满身的尘垢和屈辱,扬眉吐气,载歌载舞。表演由小话剧上升到河北梆子和京剧。村民集资购置锣鼓道具,到保定蠡县胡家营请来师傅,传经授艺。各户抢着管饭,争相学习。村戏成为一种时尚,一种身份,一种释放,一种美的象征。在当时,如果哪一户不参与,将被边缘化。年轻人搞对象,也暗自青睐文艺青年。从“白头翁”到“开裤裆”,大家踊跃参加,热情高涨。有个发爷,时龄五十多岁,带领全家同台演出,他在《空城计》里扮演诸葛亮,其老婆、儿子各有角色。除了集体排练,回到家还要加班,炕头是舞台,扫帚是道具。往往饭菜端上桌,他先要来一段“站在城楼观山景”。而后才允许吃饭。

人们对戏剧痴迷,留下了许多轶闻趣事。我姥爷自幼习武,尤喜刀枪。在一场戏里扮演关公,按照规定动作,与对手大战几合便兵合一处。但随着锣鼓的张扬,姥爷来了兴致,忽然撇开套路,即兴表演。抡起大刀,追杀不停,直闹得对方难以招架。后台几经催回,他置之不理,由于用力过猛,大刀被断为两截,戏演砸了,也留下了笑柄。

在村戏里,人们争扮主角也是常有的事。村里有个“女演员”,人长得漂亮,唱念坐打功夫了得。总争着唱主角,但性格暴烈,常常临上台发脾气撂挑子,总在关键时冷场。因此,只要她出演的角色,都要悄悄配好替补演员,以备救场。

前几天回村,大舅高兴地拿出一张《衡水日报》和两张照片让我看,他说:“最近和几个艺校的老同学在县城聚会了,还合影留念。”接过发黄的照片一看,是他十来岁时去献县学戏时照的。那是1960年,饶阳行政区已划归献县时,他和本村刘铁网及本县几个同学,到献县京剧团、评剧团学戏时的情景。一个个稚嫩的脸庞里透露着朝气,他们怀揣梨园的梦想,毅然离家学艺,真是令人佩服。

大舅说:“咱村闹戏闹得热闹,当时外出学戏,也是受村里这种氛围影响。少小离家,这也是一条出路。”现在他们都是七十多岁的人了,分别生活在不同的城乡,还时常聚一聚,回味曾经的舞台生涯,一位同学还将他们的经历写成文章——《少年梨园梦》,登在《衡水日报》上。情意绵绵,难能可贵。

我村闹戏的传统一直延续到上世纪七十年代。那时,只要开群众大会,会前,村干部带头,都要唱上几段;后来,上级号召“全国学习小靳庄,大唱革命样板戏”,村里也折腾过一阵子;再就是配合不同时期的中心工作,比如“批林批孔”、计划生育、反对赌博,随机排练了一些折子戏——河北梆子《同上战场》、评剧《园丁之歌》。主要演员是学校老师和学生。我参加了这两出戏的演出。老师让我负责“座鼓”。敲鼓、打板不是一件容易事,鼓手是锣鼓班儿的指挥。不但要记住谱子,手头也要精准利落。还要专盯着演员的手眼身法步,快了不行,慢了不行。我在学校勤学苦练,回到家,把瓷碗扣过来,碗底当小鼓,筷子作鼓槌,反复掌握要令。什么“前奏曲”“尖板头”“冲头”等,还真学了一点皮毛。为正规起见,学校专门从吕汉村请来一个纪姓的老太太当师傅,每天晚上在学校排练,小戏演得有板有眼,后来分别参加了公社和县里的汇演,受到好评。记得一个老干部说:“大齐村唱戏有底子。”

忆趣是对美好生活的回望,也是对往昔时光的留恋和品味,是一种幸福的咀嚼。

这就是我的村庄,她从遥远的琴声中走来,一把板胡,一腔小调,叙说着岁月悠长。村戏文化,特色鲜明,花开满园。当年,村戏搞得活跃的不仅仅是我村,吕汉村的评剧,官佐村的笛子调,河头村的丝弦,官亭村的狮子舞等等,以不同的风采活跃在历史的舞台。而今,新农村的号角响彻在希望的田野。广场舞、传统戏交织在一起,以其宏大靓丽的阵容演绎着新时代的风流。

作者:刘善民 编辑:李耀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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