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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电视剧的现实书写,“悬浮”是致命伤

评论背景

 在经历了武侠、宫廷、玄幻、穿越等一轮又一轮的热潮后,现实题材创作正迎来新的契机。过去一年的年度热播剧榜单中,现实题材电视剧高居榜首。国产剧年度收视率排名前50中,现实题材剧从2015年的22部增长至2017年的35部。进入2018年,现实题材崛起的势头在延续,一季度共有276部电视剧获批备案,其中当代题材173部,占比62.68%。与此同时,各大卫视播出现实题材剧的数量也呈逐年上升趋势。

且慢鼓掌。尽管数据看上去令人欣悦,然而,2018年开年以来,现实题材电视剧口碑收视“双佳”者,没有几例。何以如此?如何面对?

图为近年颇有口碑的两部电视剧剧照,从上至下分别是电视剧《情满四合院》和《鸡毛飞上天》

不平凡的现实与平凡的人物,应堪为典型地“活”在荧屏

反映现实、展示社会变迁和人物命运之作,都可以归为现实题材。但优秀的现实题材作品,不仅是对故事发生背景和场景有所限定,更关键的是它应该体现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恩格斯在《致玛·哈克纳斯》的信中首次提出:“据我看来,现实主义的意思是,除细节的真实外,还要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可以说,细节真实、典型环境、典型人物,是现实主义创作手法的核心特征。

称职的现实题材创作,能够直面现实、介入现实,富于时代性;能通过对于时代典型人物形象性格的深度剖析,反映出时代变迁与社会发展,展现时代与人物命运的深层关系;最终,它们能与观者产生共鸣,为人们提供感性理性兼具的生活经验和思考借鉴,它们不回避矛盾,并积极参与探寻和建构社会价值观。

几年前的《平凡的世界》是再突出不过的一例。它以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为时间背景,平实描写一个农村、乡镇空间生活的人群如何在困境中成长,如何在命运的打击下顽强生活,在深刻反映跌宕起伏的历史境遇的同时,通过人物实践所传达的“只能永远把艰辛的劳动看作是生命的必要;即使没有收获的指望,也心平气静地继续耕种”的价值观,在观众心里激荡起强大的精神力量。再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的《鸡毛飞上天》,以陈江河和妻子骆玉珠的感情和创业故事线索的交错呈现,映现义乌改革发展30多年曲折而又辉煌的历程,刻画义乌人不向命运低头、敢为人先的进取精神。显然,这种精神,也是走向新时代的民族精神的重要构成。

在创作主体的主动选择之余,现实题材创作的复兴,显然还离不开文化政策的引领与扶持。2017年五部委联合下发 《关于支持电视剧繁荣发展若干政策的通知》,2018年全国艺术创作工作会议上现实题材作品创作被列入了艺术创作规划重点,类似加强、推动、鼓励现实题材电视剧创作的动作,对一度深浸于宫斗、奇幻、恶搞题材的中国视坛,无疑是一个自上而下的精神导向,它告诉创制方:把头抬起,正视眼前。

现实题材趋旺,也是观众内在的鼓呼,市场发展的必然。“玄幻/古装+IP”曾一度霸占电视荧屏,现实题材电视剧受挤压难浮出水面,“《渴望》 之后无 ‘渴望’,《儿女情长》 之后缺真情,《编辑部的故事》 之后少‘故事’”,也让积压在观众心头的无奈感满溢,向现实题材回归无疑成了掌握“换台权”的观众的吁求;另一方面,“玄幻/古装+IP”的“五毛钱”特效、“抗日神剧”的反历史与烧脑、所谓流量新星们的拙劣演技和圈钱式的粗制滥造,透支了观众对于这些电视剧类型的信任,其收视率大多远不达预期,电视台也随之减少对重复题材的采购,转而青睐现实主义题材这股清流。随着观众愈趋成熟,中国影视圈的“口碑时代”缓慢到来,没有流量明星、没有大肆宣传炒作但剧本扎实、表演出色的影视剧,逐渐溢出“营销为王”的所谓“规则”,笑到最后。现象级作品如 《人民的名义》《鸡毛飞上天》《情满四合院》《生逢灿烂的日子》《猎场》 等都是如此。市场选择的变化,对于现实题材创作当然是一个重大利好。

“伪现实”与“悬浮”式作品,极大伤害现实题材口碑与观众信任

正是在回归现实的创作态势复苏、报送数量趋热的前提下,进入2018年以来,各大卫视播出了不少现实题材电视剧,然而叫好叫座的却几乎没有。今春以来颇有一段时间,各大卫视黄金时段电视剧收视率甚至呈现大面积低于1%的现象。纵观之前半年多的国产剧收视率,大多数电视剧均在零点几到一之间徘徊。今年上市的所谓“都市剧”“职场剧”“创业剧”,看上去都打出现实生活题材的红招牌,但迄今并未出现一部合格的现实主义力作。也有不少批评者与研究者注意到一个值得警惕的创作倾向:不少影视作品打着现实旗号,实质却是假冒的现实主义,其故事悬浮于真实与现实之上,悬浮于时代与人性之外。

一些现实题材作品细节严重失真,既完全不符合生活真实,也不符合艺术逻辑的真实。尤其是一些所谓“都市情感剧”,主人公的家庭基本上充满“塑料味”,毫无人间烟火气息,所有场景感觉像是在样板间仓促完成,即便主人公在厨房演戏,也几乎看不到有过烧火做饭必然会留下的痕迹;女主人公若是学生,其宿舍则像星级酒店(或者就是把星级酒店当“道具”)般宽敞明亮、高档奢华。谢晋、凌子风们当年为寻找一辆“老坦克”、做旧一扇门而费尽心思折腾自己和美工道具的故事,在如今的大多数剧组早已“失传”。人物生活状态和消费水准也往往脱离剧情中应该有的设定,“过日子”感觉像在“晒票子”。《恋爱先生》中转正后月收入1.5万元的女主角,到国外说走就走,头等舱说进就进,阔绰买豪车,搬进宽敞新家后还马上置办一整屋的家电家具……有网友据此推算,半年辞了两次职的她,光在剧中的消费行为已经至少花去32万元。

架空人物的生活感,遑论典型环境的营造。在“也是现实一种”的巧妙说辞掩护下,都市剧常常走“霸道总裁爱上我”“白马王子灰姑娘”“高档公寓玛丽苏”的套路,谈个恋爱要到华尔街,秀个恩爱要到巴黎,吵个架得在比利时……豪宅豪车,一掷千金,如此纸醉金迷之气,据说是为了打开新生活的视界,提高荧屏画面的“颜值”。但在不断给观众以新的感官刺激之余,它们却获得了“拜金”“烧钱”,然而内涵虚空的评价。观众并不傻,蜜汁甜腻的虚浮与奢华,“幻想”一下未尝不可,却是绝大多数在现实生活中打拼奋斗者尚支撑不起的“鸡血”大楼、“鸡汤”泳池。类似《欢乐颂》这样的22楼并不存在,一些赫然高举现实主义标识的职场剧成了“炫富剧”,律政、医疗、教育等题材,深挖专业和行业现实者少,借机“谈谈恋爱耍耍帅”的多。可谓浮云一场,荧屏之殇。

2018年的不少现实题材作品中,越来越难找到像《我爱我家》《平凡的世界》或《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中那样能够引起大多数观众情感共鸣的普通人身影了。现在流行的主人公,常常是金字塔顶端上最一小撮人,大多来自巨富阶层,如《温暖的弦》中的占南弦、《我的前半生》中的贺涵、《恋爱先生》中的程皓、《谈判官》中的谢晓飞,其“自带光环”的奢华生活与绝大多数城市白领、都市工薪族之间的距离太过遥远,他们的生活、情感和处事逻辑远远疏离于广大人群,难以让人理解,更谈不上共鸣,难怪有观众封这些都市剧为“时装奇幻剧”“现代宫斗剧”。一二十年前,刘慧芳的朴实、隐忍、善与爱的为人品格,王起明的粗糙、血性、聪明中带着狡黠、调侃中不乏坚守的性格,张大民的自嘲自贬中盖不住的善良底色、奋争力量,堪为时代人物的镜子,映照现实人生的冷暖,或感人向善、或催人奋斗、或引人自省,能让观众经年后依然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此类标杆性现实人物形象,基本还没有出现在当下的现实题材作品中。

浮皮潦草之作“失魂落魄”,现实题材表达应更真实、更本质、更艺术

满足于浮皮潦草的剧中“生活”,并未有对生活的洞见与发现,也缺乏塑造活灵活现的当代荧屏人物的艺术准备与工匠精神,这样的现实题材创作整体上是“失魂落魄”的。也难怪,一些在价值观上走偏的作品,在一番失实吹捧与营销后,播出未久就被观众的口水淹没。“伪现实”与“悬浮”的创作方式,不是真正的“高于生活”,也由此,笔者提醒,现实题材回归热中,要提防有人以投机心态迎靠热潮并自贴“现实题材”标签,打名不副实的“伪现实”擦边球;也要对资本盲目追求热点、主创团队缺乏对现实深切体悟的“悬浮”创作,有充分的市场前景预估与剧本审批把关,以免重蹈一种类型题材热得快、冷得更快的覆辙; 对电视台的播出数据和民间评价要有更深层次的剖析与分析,避免让内容雷同、叙事套路化的低端作品大量充斥市场,混淆视听,伤害现实题材的口碑、市场的秩序和观众的信任。

中国正迎来新的发展时期,遽然的时代变化也让普通人的命运发生巨大的变化,这其中更多是可喜的进步,不免也有转折的艰难,个体的沉浮。这些,对于任何有责任心、有艺术抱负的艺术家都是弥足珍视的宝贵素材库和创作源头。“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案,不仅仅是题材上的写实性选择,更要有对社会生活的整体认识和审美发现,而理论批评的功效,也切不能被替代成微信式的点赞。面对社会主要矛盾的转变和丰富、多彩、多元、多变的新时代生活,现实题材电视剧创作也必须找到新的更真实、更本质、更艺术的书写内容和表达方式。”评论家李京盛的这一论述,可谓切中肯綮。时代赋予了现实主义强大的生命力和广阔的表达空间,记录变化中的时代和生活,引领新时代的正向价值观,是电视人理应承担的责任和使命。于里 毛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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